本帖最后由 鬼鬼 于 2015-5-5 10:28 编辑
绿春湖
绝句
斜山百峰雨如啸， 拾步青泥九折岩。 但闻悲鸟嚎古木， 有情花对无情人。 称之为“绝”，绝世、绝品、绝笔…说的都是一种极致。绝句，便是除此之外，再无其他言语足以表达。 桃源尖海拔1438米,位于龙游、遂昌、衢江交界处，山顶的丰碑豪刻着“三衢在望”，每年五月，杜鹃遍野,绵延数公里，十里花海，万亩火红，毫不夸张，实景震撼。20多年前的一场大火,烧毁了这一片山脊，而大火后的杜鹃却如凤凰涅槃,长出了更多新枝,开出了更加耀眼的红。从遂昌桃源尖而上，望帝的春心终被杜鹃催开。 “子规鸣山林，万物皆愁深，他乡识博去，几度断肠魂。” 杜鹃，平凡的路边花，偶被人践踏，也得不到一瞬间的回头，在这里，它却是苍天的馈赠。去西藏，要带着放下的心绪，看杜鹃，就带着满腹的情愁。 传说蜀国有个皇帝叫做杜宇，他与皇后恩爱异常，后来他遭奸人所害，凄惨死去，灵魂就化作一只杜鹃鸟，每日在皇后的花园中啼鸣哀嚎，它落下的泪珠是一滴滴红色的鲜血，染红了皇后园中美丽的花朵，所以后人就叫它杜鹃花。那皇后听到杜鹃鸟的哀鸣，见到那殷红的鲜血，这才明白是丈夫灵魂所化，悲伤之下，日夜哀嚎“子归，子归”，终究郁郁而逝。她的灵魂化为火红的杜鹃花开满山野，与那杜鹃鸟相栖相伴，所以，这杜鹃花又叫映山红。这便是杜鹃啼血，子归哀鸣。蜀国曾闻子规鸟，宣城还见杜鹃花，鸟与花的终身不弃，是人世间不朽的传奇。 “春红始谢又秋红，息国亡来人楚宫。应是蜀冤啼不尽，更凭颜色诉西风。”这就是平凡、平庸、平淡的杜鹃里蕴含的真谛。 五月的桃源尖，满山滴血，却，风华正茂。 我期待与它的一场遇见。 七零八凑的准备好大包，做好路餐，忽然有些恍惚而落寞，是许久不曾背包的期待，亦或是未知前路的忐忑，静待着时间的流逝，分秒之间竟然已是天明。到了集合地点，一行九人，等齐队友，坐上二六的车，出发。 车道蜿蜒，一路闭目养神，二六战战兢兢的伺候着车里三个都会晕车的驴，刹车带的很是温柔，而他车里的曲子，竟然连顺序都是与我一样的，惊喜之下的安心，仿佛是坐着自己的车子，就这样昏睡了过去。 到达桃源尖，找好停车场，起包上山。看见绵延的车队与到处鼎沸的人声，几度烦躁的想逃离，户外，总觉得就是要远离人群，在宁静中审视自己，如果一路都是这样与景点无异，我宁可将自己宅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于是塞上耳麦，放大音量，扣下帽檐，许自己一个幽闭的空间，闷头前行。 行至山腰，杜鹃错落旁枝，时不时挑出一抹红脸笑见。几个转折的空地，当地的乡民自搭卖舍，高声叫卖：“杜鹃馄饨，杜鹃馄饨。”与射手猫难忍其诱惑，循声前去后厨，才知不过是普通的馄饨加了个好听的名头，顿觉意兴阑珊。花期人如潮，背着大包的我们时常被挤停在路中动惮不得，既无法前行，又难免磕碰到他人，猫队只能一路操着范伟的口音大声叫着：“让一让，让一让，谢谢~啊~，谢谢~啊~。”引来路人一片笑声。 “何须名苑看春风，一路山花不负侬”。走进山的深处，晨雾已随风朦胧，山路弯弯悠长，杜鹃红在了弯弯的路旁，一枝枝，一簇簇，悄然又极度嚣张的绽放着整片山岗。一团团，一片片，像晨雾里的火炬，似彩云中的霞光。一路经过，不闻花香，但现其艳，在回首的刹那，领略一种极致的震撼。又仿佛是一群着红衣的山里姑娘，正赶赴一个大喜的日子，好奇地簇拥着，在推推搡搡之间，鼓突着心事，又窃窃地私语，暗自里争奇斗艳。漫山遍野的杜鹃花，开在百鸟和鸣中，开在清泉溪流旁，开在云天相接处。热烈，动像红雾飘摇，簇似朝霞燃烧，把看花人的脸都映衬得绯红缠绵。 “日射血珠将滴地，风翻火焰欲烧人”， 高高的峰峦，高高的林梢，高高的云端。枝头的红，一朵花开便使得千红万红滚滚而来，汇聚在一起，交织在一处，灿烂成血，演绎着时光变换的神韵。“疑是口中血，滴成枝上花”。悲壮的传说，记载在花开的灿烂里，融化在花开的美丽中。幽谷，被轰然点起，燃得蓬蓬勃勃。 路在脚下红了，路在花中伸展，暮春深处，我的心宛若那寻梦而来的少年，越走越深，一直走进它的血脉。不经意间的回头，那被风舞动起来的杜鹃，看不到丝毫轻浮，看不到一点媚态。它是血染的风采，玉做的筋骨，绢织的花瓣。 终究行至空境处，自在深渊心无物。 一样熟悉的呼吸，一样淋漓的汗意，一样的那些人、那些事，喜欢做一件事，本不需要太多的理由。 看花便是花。 绿春湖。 不记得是哪一次在论坛上看见谁发的帖子，在我印象中该是一整片波光粼粼的水库，犹记得帖子上说：“哪年夏天，带几个泳装美女，行至此处，看杜鹃，喝点小酒，畅游。”于是绿春湖就成了此行最具期待的所在。想象中满山红花之内，一抹碧绿幽潭，如此鲜明的姿态，月朗风清中，扎营细数星河，该是何等的浪漫惬意。 而想象的力量，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。当终于到达营地的我们，看着宽不过三步，涓水滴答的“绿春湖”，生生的有一种被骗的痛快，而户外，便是如此强大的随遇而安，一阵唏嘘之后，一群人依然兴奋的安营扎寨，伺弄晚餐。我们都该去期待更好的，而不是始终停留在颓然的风雨中，不是吗？ 说到风雨，因为神哥的归队，果然有了些收复失地的眷顾。晚餐时间，几度晴雨交替，几度奔回帐篷躲雨，又几度在一声“肉好咯”的呼喊声中狂奔回座，大快朵颐。竹影是新任的部落群主，因其强劲的体魄胜任绝对绰绰有余，而我之所以跟随着她，多半是因为她对人无微不至的照顾，与无处不在的美食诱惑。冰水是户外生存好手，一身实战操作型美食手段，只要他在，我们绝对不会饿着。于是那位退居二线的“猫领导”就只管腆着个大肚子盘坐在松树下，高叫：“来个女的，洗锅去，男的，搬石头。火呢，可以生火了。啊哟，我的海狗鞭，真是烈，今晚要糟糕的。”小猫保持着他过分的乖巧，在边上游荡，时不时拿眼角瞟一下爸爸，终究是不敢提出不满的意见。竹影跟冰水都忙开了，我跟射猫、依然、也没闲着，将带的能即时食用的物品尽量往嘴里塞，已经没有注意力去看二六在干嘛了，因为再不下手，食物就没了，这是传统。 终于等到一锅牛肉滚开，阵雨突袭，我们忙不迭的各自滚回帐篷。又在一声吆喝中，忙不迭的滚出帐篷抢夺锅中肉，如此循环往复，不甚欢笑。 酒入愁肠轻化泪。已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山上泪奔了，少少一杯桑葚酒，被王杰自幽谷深处传出的深深一句：“说什么此情永不渝，说什么我爱你，如今虽然没有你，我还是我自己…”便慌慌然夺眶，轻轻掩面奔至低洼，拭去。人生最可悲的是，未曾酒醉已清醒，未曾深爱已无情。除了王杰，我最爱的陈奕迅，也有太多的无法齿及，痛，就不听，让它跳过去。于是难得的安静的清醒的相安无事着。 几番风雨几番晴，以为不会再见月的清辉，月亮却透出半个脸来悄悄的张望着我们，二六拿了相机拍照，吼过几曲，疲惫袭来，各自回帐。安静下来的营地，一场暴雨突袭，远处，有风呜咽，只一会，就怒冲冲的来到了你的面前，在你帐篷上方回旋，悲鸣，然后俯冲直至你的帐门，夹带着鹅软石大小的雨点。睡梦中只觉得天塌了下来，单薄的单人帐整个被风从左侧掀翻，慌张中只记得将双手举过头顶死撑住帐杆，大呼猫队救命。终于在猫队给我又安插了两根地钉后，才敢抱着睡袋，蜷缩着躺下，却再也不敢睡去。 我们很努力很努力的靠近，风雨兼程，直到遗忘了自己；我们又很努力很努力的离开，再次学会独立行走，直到忘了当初为何风雨兼程的靠近。 一夜，都在聆听这样的风声中睁大着眼睛。别样的经历，才有别样的记忆，如此珍贵。 回程总是略带不舍，每回的驴行都如此。风依然在撕扯，雨打在脸上犹如声声的耳光，震得耳膜不清晰。但，你我既然选择了远方，就没由来惧怕途中的风雨，昂然前行，是唯一方向。早饭有肉吃，在户外这么多年，是第一次的待遇，一群人狂赞着将牛肉香菇面吃完，全然不顾老领导铁青的脸色，起包出发。跟着竹领走，是何等幸福，略见一斑。 从茶树坪、桃源尖到绿春湖，下撤后自左侧小路进，从毛连里穿竹海迂回至茶树坪。一路上与射猫、冰水只惦记着刚出的山笋、新鲜的公公纽、嫩绿的苦叶菜，完全无视了此行的凄风苦雨，只享受着当下的这份捡拾野果野菜的愉悦，作为吃货的幸福，在大山深处屡屡被回味。 回程了，二六强打着精神开着车，我们三个已然东倒西歪鼾声连连，醒来不好意思的问：“这到哪了？怎么这么熟悉。”二六说：“当年骑白马山的路。”于是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。 我们不停的追寻，达到了顶峰，或者倍觉自身渺小，或者只是赞叹一句，又或者只觉得“不过如此而已”。殷红的杜鹃不会记得认可你，你平添的，都是自己的记忆。除了你自己，于风景本身，并不多一丝痕迹。你经过它，你以为它是你的追求，你的风景，其实，你才是它万万个经过中一道偶然的风景。 人生几回伤往事，山形依旧枕寒流。 人是与这个世界接触的唯一乐趣，因怀各自际遇，对事物的理解都犹如这样的风雨山行，脚踏实地的得出经验，独具思维，全不是靠嘴上说说而已。同行一行九人，猫队，竹领，依然，射猫，小猫，小菜，二六，冰水，人生别处各有纷呈经历，偶有交集，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，眼带笑意。你我眼中的女神，不过也是汲着拖鞋，披着睡衣，头发随便一挽的素面妇女；而你我仰视的男神，也会蹲在厕所里脚跨长江两岸，边抽烟边使劲。户外令你我退去满身修饰，只凭一颗玲珑的心神交。户外，当是我为遇见你们埋下的一句单纯伏笔。感激这一路的风雨同行，与留下的片刻回忆。 也许只有曾全心全意的奔赴过，人到暮年，才能明了云卷云舒的从容淡定。 “但闻悲鸟嚎古木，有情花对无情人”。古松姿态娴美，却被十几人站压拍照，花开虽艳，沿途却是残花屡屡，断枝横折。喜欢是放肆，爱是克制，安静，当归于后者。若是爱花之人，可否，手下留情，或许来年，花更艳，天更蓝，自由与幸福，将更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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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5-4 16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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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5-7 10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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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看过的同学自行更正哈。
